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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手掠影

携手掠影
土家建瓴

2008年4月9日星期三

涢水谣

带着远山人民的问候,汇聚清凉的雪水,收纳甘甜的山泉,经历人类初期的村落,然后向着文明更深处流去。涢水——一条从历史中走来的河流,总是那么的平静,总是在唱着同一首歌谣。我们,不知她的归宿,不知她以后的历程。只知道她是遥远的远山来的,那里有美丽的山,那里的有纯净的水,那里有憨厚的人民……

然而直到接受文明的开化之后,才知道,她源于家乡西南部的高入云端的群峰,冰雪融水、山林泉水是她清凉的理由,然后一路奔流来到我家族世世代代寄居的土地。而后又开始了一路的唱歌,直到将自己美丽的身躯融入汉江——她是汉江最大的女儿。

《水经注》中的涢水是那样的浪漫,郦道元笔下的江流是那样的古朴。那个流经当时叫做“随郡”河流哺育了河岸沿途的人们,而战国曾侯乙的宫女肯定曾经德的曾经在她平滑如鉴的血液中涣洗过,梳妆过。我想,曾侯乙一定是依恋涢水,要不然为何要将自己的陵寝置于她的身旁?

除却苍白的历史,淡却水墨的曾在,涢水岸两个微小身影戏水的瞬间至今在我的心头荡漾。那时没有忧虑,只知道有个伴叫已稀,只知道每天在河水映照到第一缕光幻的时候相约,而后河边戏水。当时不明白为何他会叫那样缥缈的名字,也没有那个意识去思考名字之中有任何占卜的境界。而后终于明了,原来他的名字和时间一样,命运也和时间一样。

是的,当时怎么会明白何为时间,何为生命,何为命运?只知道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骚扰鸭群,努力寻觅白色且椭圆的尤物;只知道,在河边建筑锅瓦灶台,制造一缕缕炊烟,而后在一个破瓷器中放一点偷来的盐巴;只知道,河边的滩涂地茂密的花生地和红薯畦是我们最向往,最钟情,却也是最冒险的地域。

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被生拉硬拽进了一个园子,里面有一根高高的杆子,上面永远飘扬着一块已经发白的红旗。大人说我们该念书了……每天,一间小小的屋子,几十个童稚的同志和我们一道大声地朗诵,大声地背书,大声地卖弄喉舌——不是我们喜欢,不是我们愿意,而是因为我们觉得好玩。我们在回忆曾经的快乐,曾经的笑语,在用我们自己的语言酝酿假期的郊游。

终于放假了,我们来到了涢水岸,脱掉鞋子开始我们的建筑和建设,开始我们的戏水和炊事,直到天边的空气里传来隐约的焦急的呼唤……

然而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当时不知道时间的残酷,不知道伙伴儿名字中隐藏的命运。直到现在在每个有月亮的晚上开始回忆的时候仍然不明了,不明了时间为何这样易逝。

已稀肚子越来越大了,在一个农忙的季节。我经常笑他,说他怀了一个孩子了。可是最终他进了医院,我当时只知道,那里什么都是白色的,人、窗户、窗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时间,什么是命运——稚嫩的心灵还无法承受和思考如此沉重的问题。他回来了,可是憔悴了,肚子仍旧是很大,头发已经没有任何精神,感觉和医院的白色一样。他那时很忙,他的家人也很忙,所以他也不用进那个园子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走了,带着我们给他的一些零钱,我几乎给了他我所有的家当。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回来了。我碰到他,那是在路上。他的精神很好,头发看着也比以前精神。我们相视而笑,聊了一会,而后分手了。我当时很高兴,因为我突然觉得大人们都在骗我,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完好和精神!

我又错了。他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大人们说,白血病,是绝症,如果治了的就会掉头发直至成为秃顶……

他是没掉头发的,我当时想……

我来到一个用新土垒起来的小土堆旁,在涢水边上。土堆是刚建成的,可是土堆的中央塌陷了。而这样的土堆我们在涢水边上是堆过无数次的,每次他是建筑师,而我是建筑工人。而且每次堆土都不曾塌陷过。土堆前方有两个破碗,四周有一些零星骨头残渣,大人说,那是已稀家里人供奉的供品。可是骨头上面的肉呢?而且土堆的正中央是塌陷的,对,土堆的中央是塌陷了的。于是大人们就不再说话了。

是的,直到今天,我还记得,土堆的中央是塌陷了的……
那天晚上,我做梦了,是噩梦。梦见了狼的嚎叫和夜色下凶狠的绿光,梦见了狼吃骨头时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不再去涢水,不敢再去了,我会做梦的,我想。

然而,每天,总是有两个微小的身影,在河边戏水、建筑,生火……

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只是每次,都有种酸酸的感觉……

这种酸酸的感觉总是随着,随着一条河流远去,总是在涢水映照到第一缕光幻的时候暗淡……
带着远山人民的问候,汇聚清凉的雪水,收纳甘甜的山泉,经历人类初期的村落,然后向着文明更深处流去。涢水——一条从历史中走来的河流,总是那么的平静,总是在唱着同一首歌谣。我们,不知她的归宿,不知她以后的历程。只知道她是遥远的远山来的,那里有美丽的山,那里的有纯净的水,那里有憨厚的人民……

涢水谣,是一种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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